【墨拂】人间春(9)
拂容是被报复了。
那狐妖原是个一体双魂的异种。千年前她惊鸿一瞥见着了那偷来灵界观光的仙君一眼便暗许芳心,却深知自己心有邪念绝无可能让对方爱上自己,便不知从什么地方学了术法强行将那恶念驱逐了出去,剩下一颗纯良向善的妖心。妖终归该有妖性,违逆天性注定今后修炼不易,她却不在乎。好不容易千年后再逢而相恋,那沉淀了一千年已然修出魂体的邪念却在他们初遇又定情之地强行回归本体并瞬时占据上风,本就仙术不精的仙君更是没反应过来自保也遭其毒手,还能留存一口气是本心竭力反抗的结果。
常理言一副躯体承载不住两个灵魂,较弱的一方迟早会被吞噬掉成为养分。拂容率兵逮住她时,邪念已将彻底成为这副身体的主宰。拂容的净化之术对灵界之人产生的效果本就要大打折扣,更何况他为救、为护墨方已然耗去了半数仙力,仙术围拢住她的瞬间黑色浓雾便填满了琥珀仙光间的每一道缝隙,又转瞬将缝隙撑得更大向拂容席卷而来。拂容腾不出手防御,众仙兵列阵也赶不上这瞬息的变化,拂容便居然就此被黑雾一口吞下,暖光黯于夜幕。仙兵即刻改换驱逐阵法,数百道光刺空划过击中那团暗色物质,彼方刺痛嘶吼不得不放出一个凌乱不堪的拂容仙君。净化术仍在继续,拂容抓住她吃痛的瞬间更榨一层仙力,硬生生将已然痛苦抓狂的对方制住,邪气不断逸散在空气中,裹挟着怨念在拂容全身划出大小深浅不一的伤口,鲜血从裂处一层层洇湿染红衣衫,拂容额间滚汗,眼尾飞红。
狐妖本心渐渐占据上风并压制住了邪念,净化之术不做无用之用,自然不再起效,拂容还以为是自己仙力难以为继,直到听得那狐妖颇清丽婉转的嗓音吐字才了解到世间竟有这般奇事。
狐妖字字泣血,拂容于心难忍又不敢尽信,便命仙兵押着她先随自己一同见那仙君一面。
谁承想仙君拒不认情,在拂容面前将他二人的关系毫不留情撇得干干净净,更是将她斥为妖女邪祟。狐妖顿时心碎,千年来未曾感受过的怨怒向她排山倒海而来,邪念再次占据上风,她将拂容创成重伤,转身去了下界直奔墨方而去。
狐妖知道拂容仙君对他们那位将军的心思——她遥遥见过那个吻,还暗暗羡慕他想做便做的随性。邪念则在化形之时游离去过人间,见过拂容兴高采烈奔向他。邪念吞噬本心读取记忆获得力量,疯魔状态下她唯一还清醒想做的就是在拂容眼前取了墨方的命,好让这位活得美满的小仙君尝尝她所经受的苦。
无妄之灾。
幽兰急匆匆赶到时墨方正在给拂容擦拭血迹。拂容的伤墨方已竭力料理了一番,光风霁月的小仙君一下被白纱布裹得惨惨戚戚,好不可怜。她火急火燎寻踪赶路已然体力不支,又惊又怕吊着口气踏着血痕挪入屋中乍见墨方鬼影直接晕了过去。
墨方早知她会出现在这里,倒是不惊异,但对她也没什么好印象,更分不出一丝心神去顾她,就任她瘫在门边。
惦记着弟弟,幽兰一盏茶后又逼着自己活过来,拔了头上最利的簪子就向他刺过去。
墨方看也没看她一眼,依旧专注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幽兰僵着动作,视线来回扫了几圈,猛然意识到了拂容那晚到底在同她说什么,攥着珠簪的手收紧又放松,将其随意戴了回去。
幽兰收起惊疑一把掀开了墨方,收到对方隐含怒火的眼神后毫不犹豫地瞪了回去。
她从衣袖里掏出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在榻边一字摆开,掐诀运力替拂容治起伤来。
墨方守在一边,目光静静描摹着拂容苍白没有血色的脸,最后黯然凝视自己的双手,眼中情绪晦暗不明。
那大大小小的药瓶被拂容用去了一半,幽兰方才堪堪收拢仙力。外伤看着骇人,好在墨方处理得不算糟糕,只不知道拂容昏迷中可能感受到疼痛不能。真正棘手的是他乱成一锅粥的内息,他勉力对阵,最后甚至燃了先天寿元,原本平和的气息而今在他体内奔窜恣肆,极难调理,很是耗费幽兰精神。
她替拂容掖好被角,低声将守在一边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墨方斥去了外面。
墨方心知她会说些什么。拂容的结界已碎,即便他清醒过来墨方也不会再让他动用仙力。这便意味着他墨方已经无处藏匿,以仙界众人的作风,即便一时不察,也终究会发现他的所在。到时即使是作为天孙的拂容君,也难平仙界悠悠之口。
幽兰将他领到那本该郁郁葱葱生着一棵树的地方,花了极大的力气平复怒火。
她本就耗了不少仙力,此刻脸色泛白,也缓了好一会儿。墨方静待着。
北风裹挟着雪朝他们二人卷来,幽兰扬手隔开,留墨方一人被风雪吞没,星星点点的白侵蚀着那抹玄色。
良久,幽兰正色道:“拂容本不该伤至如此,你还有什么好说?”
“……”
“没什么好说的?”幽兰冷嘲热讽,“从前在灵界墨方将军可是伶牙俐齿得很,如今不作声,是你心知亏欠,还是对他生情再难割舍?”
“拂容君…对墨方有恩,”墨方隐去面上苦涩,躬身行礼道,“墨方身似枯枝、迎风萧廖,已承仙君光耀恩泽,何敢僭越染指。”
幽兰神色没有半分缓和,更增一分心痛难忍,“他对你用情至此…”
“罢了…你若没有动情,便早日与他说开,断了他的念想吧。我不会过多插手你们之间的事,在拂容伤好主动回仙界之前我会帮忙拖住众仙家。”
幽兰转身将视线投去屋中,柔声道:“我这皇弟,真真是情种一个。先前听闻你身死便将自己关起来发了好大一通疯,后知你…还妄图拉你回正轨。若是仙界强行分开你二人,只怕他撞破脑袋也要冲出来找你的。”她转回来直视墨方,眼中悲愤交杂,“所以此事只能交由你做,还望你,疼疼他罢。”
幽兰的话像是淬了火的剑,剜进墨方的心还要烫伤他千疮百孔的灵魂,把他最后一点念想燃烧尽净。
渴望的命运颠沛流离,深情的离别荒如草芥。
他总是活得如此可笑又可悲,怀着厌倦的落魄去渐知他不可更改的残缺,知他一生可遇不可求。
“倘若墨方执意,要将选择交予拂容仙君来做呢?”
“墨方的命是他救回来的,去向如何,自该由仙君定夺。他若愿意做过客,墨方自归天地轮回。”
于他而言,不过是恢复原状罢了,他本来便是一无所有的。
“如若他不呢?”幽兰咬牙切齿。
“…恕…”
“我不会!”
虚弱而决绝的声音从幽兰背后传来,不知何时醒来的拂容扶着门框抖抖嗦嗦地勉强站着,随时要再倒下去。来不及震惊,墨方仗着身形优势抢先奔上前去,拂容松开门框蹒跚几步扑进他怀里。
墨方见过这样的场景。
小荷跌跌撞撞地扑向顾成锦。
沈璃跌跌撞撞地扑向行止。
拂容跌跌撞撞地扑向他。
明明从相见的一刻起,他就一直被人坚定地选择着。
拂容颤着手把墨方身上的雪拂开,朝他笑起来。
“我好高兴,你没不要我。”
TBC.
接下来一段时间苯人会忙成一股旋风,没有什么时间写文和回评论惹,可能会随机掉落一些段落也可能啥也没有,辛苦喜欢这篇的小饼干们挨一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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