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柳为簪

【墨拂】人间春(3)

    拂容并没有直接回仙界,他先前在这山里左挑右捡选定了一个山洞作为临时的修炼地,打算好好地调个息。

   他毕竟没有神君和碧苍王那样的本事,缩地千里天上地下处处去得,这些天他下界得太过频繁,又耗了太多仙力在墨方身上,身体早已撑不太住了,上一次传送锚点偏了近百里他才意识到情况已经不妙到了这地步。可若是在仙界府邸闭关修炼再少说也必得半月起步,墨方如何自己撑过这近廿年岁月?思来想去,拂容还是把调息地点搬到了人间,这里时间流速比仙界快太多,哪怕他打坐一年他皇爷爷也只会当他是死性不改不知又上哪儿疯玩了一天罢了。

   不过他倒不怎么担心天君遣人把他撵回去,毕竟这次他用的理由可是来给神君和碧苍王送吃的。这二位自归隐以来就不算待见天域诸仙,想必他皇爷爷不会自讨没趣到特地向神君问问食后感。

   只是还望神君和碧苍王大人别和他计较。

   拂容提了衣摆小心翼翼地踩上青苔黄叶,前几日似乎又下了场雨,林间还泛浮着一层雾,山石也是湿滑得紧。

   他可得抓紧时间把自己拾掇好,不然哪有多余的精力去精进收敛气息的术法,刚刚还夸下海口说要把墨方带出院子去人间转一遭呢,可不能食言。

   不知道上次的探看和这次的离开有没有让墨方察觉到什么不对,他希望没有。

   拂容原地转了一圈,他好像有点迷路了。

   好像察觉到也不错,心疼心疼他也是可以的嘛。不过墨方已经活得挺难的了,万一心里再压一层对他这个不讨他喜欢的人的愧疚,活得更累了可怎么办?这样来看还是别察觉比较好吧。

   拂容瞅到了一个显眼的标志物,诶诶两声扬起笑来。


   墨方把屋里的油纸伞取出来撑开,手里攥了块不算太湿的布轻轻扫着上面的灰。王爷逃婚回来那夜喝醉酒和自己谈天谈地,他记得最清楚的就是这油纸伞的护养方法,说若是晴天遮阳直接收拢便好,若是雨天避雨则要先晾晒蒸干水分,往后也要记得时不时除尘拭净,如此,便可用长达三四年之久。

   墨方既不理解拂容君为何想一出是一出撑个伞在尘世里淋雨,也不知道这伞是仙力变的还是他从哪个姑娘家手里买来的,居然也不带走,就这般随意地忘在院门边。只无奈他墨方左右无事,清醒之时便也就替他看顾看顾。

   平民闲事到心中。


   “拂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姐姐?”

   幽兰近来觉得自己的弟弟有些奇怪,从前自己和他说话半天得不到应答是因他身边美女如云,心窍里不够放,脑子也运转不来,可自从上次大战她就再没见过他六神都扑在情之一字上,若说他是旧性复发她觉着也不现实,难不成是练功走火入魔不曾告知于她?

   拂容哪听得这话,神经一绷险些露馅,难为他还记得自己提前想了借口,回来之前对着山洞里每一块儿光溜溜的石头说了一通。

   “我就是,练功太过投入,”他伸手撩了一把额前碎发,扬起一张得意洋洋的脸,眯眼陶醉于自己的英明中,“毕竟,我也算是仙灵两界的大名人了,总得名副其实是不是。”

   幽兰因他这臭屁的模样垮下了担忧的眉眼,扬手给了他胳膊一下,“臭小子,别太逞强了啊。”

   “没事儿,我心里有数,”拂容笑眯眯地揉了揉被打的那块儿胳膊肉,“那皇姐,我去你那儿翻点古籍看看呗。”

   幽兰莫名其妙看他一眼,心想你要看就看呗,偷偷摸摸那么多次哪次和我打报告了。

   拂容长臂一舒把幽兰揽过来拐带着往她苑里走,边走边问她最近有没有炼什么能疏通经脉补气养血的丹药,有的话能不能资助她弟一份,没有的话能不能抓紧炼点然后再资助她弟一份。

   幽兰开玩笑地问你是给自己用还是打算借花献佛。

   拂容嘿嘿两声,说最大的两尊佛在下界招猫逗狗活得逍遥呢,用不上这个。

   幽兰照他心口来了一拳,骂他嘴上跑马不着调。

   拂容装模作样揉一揉,也不生气。

   幽兰又正正经经劝了他一遍,让他按部就班来,别那么拼命,连滋补的丹药都向她问上了。

   拂容松开揽着她的手两只爪子叠在一起捂住心口,绕到她面前做作地泫然欲泣道一声感动,然后一转身便钻进古籍堆里,笑声听得幽兰无奈又好笑。

   她这弟弟果然还是没心没肺的时候鲜活。


   拂容满脸正色地把幽兰给的丹药放到锦盒里,盖上盖儿满意地轻轻拍了两下。第一次给墨方渡完净化之力他便深觉不足——墨方的根骨坏得很彻底,又再没灵力自我修复,他这净化之力最多也只能涤荡尘秽,对乱成一团的经脉他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战后皇爷爷赐给他的丹药被他一点没私藏地全偷偷喂给了墨方,这才把他救起来一点。虽说自己如今领了兵权,却也没有将领以权谋私天天往自己兜里揽救命药的道理,好在他还有个炼药的姐姐。

   不过他总觉得自己这位从小就更精明些的姐姐已经隐约察觉到了不对,今后行事必得更加小心才行,难道自己以后都得在就寝后偷偷溜出来去人间找墨方?那成什么样子了?偷情吗?

   拂容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之后脸色瞬间精彩起来,他又任由思绪多闲逛了会儿,然后把自己逗笑了。

   好像也不算坏。


   秋天时小院里栽的树受益于拂容的结界依旧郁郁葱葱,墨方倒希望它能荣枯有数,这时候他就能多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比如捡落叶,比如修树枝。他的目光移向菜地,突然发觉那些小东西是循着正常的生长轨迹的,难不成这拂容君有心到这地步?

   墨方抬头看看,预备折一枝自己养起来。在这之前他得自己先翻块儿地出来。

   人果然还是不能无聊,他此前可从未想过自己拿剑的手有一天会拿上铁锹。他掂了掂这不怎见过的农具,重量从手心碾过他的腕骨,让他不禁蹙了眉。

   等他终于翻好地,已经是三日之后的事了。他原本清醒的时辰便不长,身体虚得堪比病弱的凡人,偏自己还不同于一般出身行伍之人极爱干净,忍不了惹了一身灰便昏在榻上,又怕小木人再放火还亲自打了井水煮沸,一身疲累溶在水里的时候他又得防着自己淹死在桶里平白给人添桩麻烦,是以那一方小空间被他捣鼓了挺久。

   墨方将沾了尘土的手浸在秋日冰凉的井水中,浮散开秽色的水倒映着他的脸,倒映着他的本色。

   他已经选好了一枝,欹斜横生,应当不算好养。若能养活,是天道垂怜;若养不活,也省得平白给他添份挂念。

   然而他甫一伸手,那熟悉又陌生的嗓音便由远及近吵嚷着从空中盘旋挤进他耳中。

   “诶诶诶诶诶?!!”

   然后他就被挂着树枝树叶的拂容君砸了个满怀。

   如果墨方还是英武朗气的灵界将军,拂容君会被他以捧着一株大型盆栽的姿势接住然后扔得更远,但现在的他只是个连铁锹都使不利索的病者,于是拂容君和他一同在地上降落。

   拂容本来还准备说他一嘴,见此情景连忙伸了手去护墨方。他赶得及时,手背代替了墨方的后脑勺砸上砂砾,鲜红色从细小的伤口里渗出来被染暗,拂容在坐进墨方怀里的瞬间拧起一张脸。

   如今的墨方猝不及防遭此一事简直要昏死过去,拂容顾不得自己脸上手上大大小小的口子,爬起来又跪在一边从怀里掏了药便喂,受宠日久的锦盒被他急急忙忙地抛了开去。

   药丸不算小,拂容运转仙力取了一瓢水,极小心地将人揽起来靠在怀里喂他。他此前给墨方喂药早都熟悉了角度流速,倒是不怕喂水不成反造成二次创伤。

   墨方任由他摆弄,眉间沟壑尤深。他脾气一向算不上好,若不是嘴被堵着,他是一定要质问两句的。

   拂容见他神情生动似是缓过了来,便松开瓢长舒一口气,赶在墨方开口前问道:“怎么偏偏今日有兴致动起这树来?”

   墨方一挑眉,“动不得?”

   “倒不是动不得,”拂容两手并用地摘自己头上插着的枝叶,“这树不是我变的嘛,和我仙力连在一起,小木人也是我折了它做的,你动它会影响到我的。这不,本来我定的锚点在院外呢,结果变成你怀里了。”

   墨方正伸手摘他后颈脖子那儿的叶子,闻言无声冷笑,将那叶子狠狠甩了开去。

   “你缓过来没有?缓过来了我可就开始道歉了哦?”

   拂容君顶着一头乱毛问他。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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